看著嚎啕大哭的弟弟, 戚有福也覺得辣眼睛，但是現在自己這個弟弟婚都離了，他也不好說啥過分的話。

眼瞅著戚有糧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，戚有福抓了抓自己的頭發, 開口說道：“行了, 反正你的假期還有, 先跟我回去吧, 有啥事兒咱們回去商量了再說。”

郝曉鳳竟然和戚有糧離婚了, 這顯然超出了戚有福的預料, 甭看他平常訓斥戚有糧跟訓斥孫子似的, 真遇到事情了，他其實也有些心慌, 便想著回去找自己爹媽幫忙。

反正戚有糧最聽爹媽的, 他這個當哥哥的也不好插手太多。

戚有糧現在整個人都昏昏沈沈的, 他哭了好一會兒, 腦子根本無法正常思考, 所以只能跟著戚有福一起回家去了。

將戚家兄弟趕走了之後, 郝家人並沒有離開, 一大家子人全都留在了郝曉鳳家裏頭。

方艾文坐在沙發上, 抓著郝曉鳳的手, 溫聲說道：“鳳兒啊, 你甭難受, 媽是早不知道戚有糧是那種德行，要是早知道了, 哪裏會讓你跟他過那麽久？”

之前戚有糧裝出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樣來, 瞧著仿佛真是個老實厚道的, 結果從自家閨女聽到的戚有糧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兒。

“你啊你, 也是個傻的，戚有糧不把工資給你，你幹啥還跟他過那麽多年？”

遠見著方艾文還準備繼續說下去，郝雨生開口打斷了她的話：“行了，艾文，鳳兒這婚姻也不是沒好處的，阿澤和阿妄都是好的，咱們閨女有這麽懂事兒的兩個孩子，不虧。”

甭管郝曉鳳和戚有糧到底是咋回事兒，既然已經離婚了，過去的那一切也沒有必要再提了，再說了，他們兩個還生了戚澤和戚妄這麽兩個好孩子，當著孩子的面兒，也總不好把戚有糧說的一無是處。

到底是孩子的親爹不是？

要是真說的過了，說不定兩個孩子會有逆反心理。

郝曉龍想了想，招呼著戚澤和戚妄二人進了臥室，他想要跟自己這兩個外甥好好談一談。

戚有糧和郝曉鳳是雙職工，分的房子不小，兩室一廳，加起來總共五十平米，兄弟二人住的是稍小一些的臥室，臥室一面放著一張高低床，另一面則是兩張並排放著的書桌，書桌上堆滿了厚厚的書籍和筆記。

郝曉龍經常見自己這兩個外甥，跟他們的關系也是十分不錯的，兩個外甥比自己的兒子小不了幾歲，郝曉龍對他們一直都挺疼愛的。

戚澤和戚妄兩人也很聽自己舅舅的話，現在舅甥三人關在房間裏，戚澤和戚妄的精神卻並沒有太過緊張。

郝曉龍不動聲色地看了自己的兩個外甥一眼，瞧見他們的神情之後，他稍稍松了一口氣。

“阿澤，阿妄，你們兩個都是大孩子了，你媽跟你爸現在是分開了，我也不是那種糊塗人，我不會限制你們，你們以後想要跟自己父親聯系，我也不會說攔著你們不讓。”

說到這裏，郝曉龍停頓了一下，他沈吟了片刻，接著又繼續說了下去。

“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說在前頭的，你爸這人太糊塗了，放著你們娘仨不管，反倒是一門心思護著他家裏人，這點我是覺得他做得不對。”

郝曉龍並不是覺得男人結了婚之後就要把父母家人都甩開了，但是既然已經成家立業了，輕重緩急總要分得清吧？

平常多照顧一些父母，那是正常的，但是他也沒有見過哪家父母四十出頭，就讓孩子把所有錢都上交，甚至連孩子結婚生了孩子之後，都沒有撒手的。

戚有糧不是啥好東西，能讓戚有糧這麽做的戚家夫妻同樣不是啥好東西。

郝曉龍想得很簡單，戚有糧現在都四十歲了，人已經定了性，這輩子改變的可能性並不大，就憑著他的性格，想要再娶老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，他這一輩子大概率就只有戚妄和戚澤兩個孩子。

讓兩個孩子徹底疏遠了戚有糧這個父親可能性也不大，甭管他做的再過分，再不負責任，那也是戚妄和戚澤這兩個孩子的父親，以後他老了，兩個孩子怎麽也得給他養老。

但是現在兩個孩子的撫養權是在郝曉鳳這裏，甭管如何，他們都不能越過郝曉鳳去照顧戚有糧，郝曉龍現在跟他們如此說，就是為了給兩個孩子打個緊版，讓他們明白誰對他們才是最好的。

聽著自家舅舅的話，戚妄率先開口說道：“舅舅您放心吧，我跟我哥知道該怎麽辦，這麽多年來我媽受苦了，她為我們兄弟兩個做的事情我們全都記在心裏頭，我們肯定不會辜負我媽的。”

戚澤也趕忙向郝曉龍表忠心：“舅舅，您放心吧，我們兩個不是小孩子了，知道好賴。”

戚有糧的所作所為太過分了，沒道理郝曉鳳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這麽多年，她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們兄弟，若是他們兄弟卻還向著戚有糧那個父親，那他們成什麽人了？

眼見著兩個外甥如此聽話懂事，郝曉龍的面上露出了笑容來，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膀，語重心長地說道。

“你們兩個明白就好，反正我將你媽交給你們了，最近兩天她的心情可能有些不大好，你們多註意著一點，甭讓她胡思亂想，知道不？”

戚妄和戚澤二人齊齊點頭，郝曉龍見狀，倒是也沒有再說什麽多餘的話了。

郝曉鳳家地方不大，這麽多人都在這裏頭，屋子就顯得有些擠了，郝家人見郝曉鳳的情緒還算不錯，安慰了她一番之後，除了方艾文之外，郝家其他人便全都離開了這裏。

“媽，我沒事兒的，你放心吧。”

郝曉鳳真覺得自己沒什麽事情，原本以為離婚會像是天塌了似的，但是真離了之後，她只覺得渾身輕松，除此之外，她並沒有其他太大的感覺。

畢竟戚有糧跟郝曉鳳之間的感情這麽多年下來，其實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，過去兩人不過是為了孩子才堅持過下去的，但是想到孩子有戚有糧這樣一個父親還不如沒有，郝曉鳳也就釋然了。

反正過去也是她一個人養家糊口，現在沒了戚有糧這個扯後腿的，沒有了戚家那一群像是水蛭似的吸在她身上的家人，她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。

然而甭管郝曉鳳現在如何說，方艾文都覺得她是在強撐著，她心疼自己的閨女，只是趕著她去休息，其他的事情自己則全部接手。

“行了行了，你好好休息吧，這些事情放著我來就好。”

郝曉鳳無奈，只好回房間休息去了。

***

戚有糧和郝曉鳳離婚的消息，不過短短幾個小時，就傳遍了整個醬油廠，幾乎所有的工人都知道了他們兩個人離婚的消息。

婦女主任知道這事兒之後，想要去問問郝曉鳳，他們兩口子過得好好的，究竟為啥要離婚——也不是她多管閑事兒，當初郝曉鳳和戚有糧二人會結婚，介紹人就是婦女主任張紅梅，這麽多年來，兩口子一直都挺好，之前沒傳出他們兩個人鬧騰的事情來，咋好好的就把婚給離了？

不過張紅梅想去勸勸，有那跟她相熟的，卻直接攔住了張紅梅。

“張主任，這事兒你還是甭去勸了。”

說話的也是廠子裏的工友，她和張紅梅的關系好，怕張紅梅真跑去找郝曉鳳，便飛快地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給告訴了張紅梅。

什麽結婚了之後工資全都交給自己爸媽啦；什麽戚有糧背著郝曉鳳跑到她父母和哥哥面前騙東西啦；還有什麽妹妹比看媳婦兒更重啦；還有什麽偷了郝曉鳳攢給孩子花用的錢，去給自己妹妹置辦嫁妝啦……

郝家人知道郝曉鳳打定主意要離婚，所以事情就往大了鬧，當時在場的醬油廠工人可不少，大家夥很快就鬧明白了事情究竟是咋回事兒。

不說不知道，一說嚇一跳，誰能想到原本老實厚道的戚有糧竟然能做出這樣多的爛事兒來？

張紅梅也是目瞪口呆，好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，她當初介紹戚有糧給郝曉鳳的時候，那也是好心，她覺得戚有糧老實厚道，也挺會疼人的，郝曉鳳嫁給他不吃虧。

誰能想到他竟然做了這麽些極品事情？要是她遇到這種男人，甭說跟他過二十年了，過一年自己都得拎著褲子跑了。

張紅梅知道這事兒後，又哪裏好意思去找郝曉鳳說和？她嘆了一口氣，私下裏對人說，自己當初做錯了，就不該把戚有糧介紹給郝曉鳳，結果把人的一輩子都給坑害了。

好在郝曉鳳也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，現在也算是掙脫出來了，以後的日子估計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的。

有道是好事不出門，壞事兒傳千裏，加上‘有心人’在後頭推波助瀾，戚有糧辦的這些事情，不到一天的時間，整個柳安縣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，這事兒都成了大家夥兒茶餘飯後的閑談了，有事兒沒事兒的人湊到一起，都要聊上兩句。

天底下向著自家的男人確實不少，但是甭管如何，結了婚之後，多少還是顧著自己的小家的，像是戚有糧這樣子，結婚後還一門心思向著自己的爹媽，關鍵是他爹媽也不止是他一個兒子，他上頭一個哥哥，下頭一個妹妹，爹媽年紀也不算大，咋也能自己幹活兒，他把自己的所有工資都給了爹媽，豈不是就靠著自己的老婆養活？

現在這個年月，男人們大都有些大男子主義，甭管私底下如何，知道大家明面上的口徑都是一致的，眾人十分唾棄戚有糧的做派，認為他是丟了男人的臉。

“咱們男人隊伍裏面啥時候出現這樣的一個敗類，理直氣壯吃軟飯，也不覺得臊得慌。”

“誰說不是呢？還是醬油廠的正式工呢，他這樣的人，到底是咋混進正式工隊伍裏頭的？ ”

“他這樣的男人到底是走了啥運才娶上媳婦兒的呢？”

“不過他那媳婦也是個傻的，這樣的男人，居然還跟他過了二十年，還給他生了兩個兒子……”

“嫁給他的女同志也真是倒黴催的。”

現在這個年月，離婚的人其實並不多，很多時候就算是離婚了，大部分的惡意也都是沖著女方去的，離婚的女人仿佛天然變低人一等式的，明明犯錯的不是她們，可是別人看著她們的時候，眼光不免帶著挑剔。

可是這一回不一樣，戚有糧做的事情實在是太挑戰大家夥的下限了，於是原本對郝曉鳳的那些議論便全都變成了同情。

戚有糧成為了吸引火力的那個人，甭管認不認識他們兩個，知曉了這件事兒的家長們教育自家沒結婚的閨女時，都將戚有糧當成了反面教材。

嫁給窮一點的不怕，千萬不能挑一個沒斷奶的，結婚之後要是還把自己的工資啥的全都交給父母，那女同志結婚幹嘛呢？

戚有糧也算是出了個名，不過他自己大概是不太想用這樣的方式出名的，當然這個時候的戚有糧還不知道他已經成為了反面教材，為男人所不齒，為女人所唾棄。

他跟著戚有福回到了戚家，帶回去的就只有他的一些衣服，原本承諾帶回來的嫁妝和錢財一樣都沒有。

當看到這一幕之後，戚有美瞬間便開始撒瘋，她將桌子上擺放的杯子茶壺之類的東西全都摔在了地上，嘴裏面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。

“二哥，你給我帶回來的東西呢？你不是說會將嫁妝給我帶回來的嗎？嫁妝呢！！”

虧戚有美還一直盼望著戚有糧把她的嫁妝原原本本給她送回來，哪知道他人是回來了，但是嫁妝的影子卻沒見到，戚有美都要氣炸了，嫁妝都沒能弄回來，那他自己還回來幹什麽？

王翠芬心疼得要命，趕忙去安撫自己女兒的情緒，而戚阿大則黑著一張臉看著戚有糧，毫不客氣地開口問道。

“老二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昨晚上離開的時候你不是給我做了保證，說你絕對會將嫁妝帶回來的嗎？怎麽現在你卻空著手回來的？”

戚有糧的臉色蒼白得嚇人，他的嘴巴張開又閉上，好半響都沒能說出話來。

而跟著戚有糧一起回來的戚有福現在卻把自己當成個透明人似的，他默默的往旁邊站了幾步，拉開了跟戚有糧之間的距離。

王招娣看到這一幕後，心中生出了一些不太好的念頭來，她悄悄地湊了過去，詢問戚有福是咋回事兒。

老二一家若是沒把嫁妝弄來，那麽小妹結婚的話，他們家肯定要出大頭。

這是王招娣不願意看到的結果，憑啥戚有美結婚要他們一家出嫁妝？老二一家是城裏醬油廠的工人，兩口子都在醬油廠工作，拿的是雙份工資，吃的是商品糧，他們一家都是土裏刨食的農民，哪裏跟老二一家能比？

戚有福顯然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麽，不過現在這種時候開口的人不應該是自己，戚有福朝著王招娣使了個眼色，示意她不要說話。

王招娣見狀，倒是乖乖地閉上了嘴巴，沒有再吭聲了。

戚有糧剛剛離了婚，現在整個人的腦子還沒徹底恢覆過來呢，回家之後就被戚阿大這麽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，他雙眼茫然地看向了戚阿大，眼淚撲簌簌地便開始往下掉。

就算戚阿大再不喜歡這個二小子，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，不免也有些心軟，他擰著眉頭，粗聲粗氣地說道。

“老二，你這是怎麽了？男子漢大丈夫，你哭啥哭？”

戚有糧繃不住了，他蹲了下去，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，崩潰地說道。

“爸，我離婚了……”

這一回甭說是把戚有美的嫁妝給弄回來了，連他都成了掃地出門的那一個。

戚阿大整個人都懵了，然而他著急忙慌地問了戚有糧半天，他都沒能說出個一二三來。

戚阿大心急如焚，只能問戚有福是咋回事兒。

“老大，你說是咋回事兒！”

戚有福看著哭得停不下來的戚有糧，只覺得自己的這個弟弟窩囊的要命，就他這樣的性格，人家不跟他離婚才怪。

“爸，事情是這樣的……”

戚有福倒是也沒有隱瞞什麽，不過三言兩語，便飛快地將事情的真相給說出來了。

這番話說出來後，堂屋裏面落針可聞，就連剛剛還哭嚎個不停的戚有美都停止了折騰。

二哥離婚了？他怎麽能離婚？他要是離婚了，自己的嫁妝該咋辦？

事情鬧到現在這個樣子，戚家人總算可以安安穩穩坐了下來，討論起戚有糧的事情來了。

知道戚有糧竟然已經跟郝曉鳳去打了離婚證，老兩口好懸沒被自己這個蠢兒子給氣哭了。

“你就這麽同意離婚了？那你們廠子分的房子怎麽算？你們的財產怎麽分，你就跟被人掃地出門似的，就這麽拎著東西出來了？”

戚阿大恨鐵不成鋼地說道，接著目光一轉，落到了戚有福的身上去。

“老大你不是跟著他一起去的嗎？老二媳婦跟他離婚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嗎？你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二弟這麽被人欺負。”

戚有福覺得自己真是冤枉的要命，他倒是想幫忙，但當時郝家的人全都出面了，而且郝曉鳳的態度異常堅決，甚至還提出了不離婚也可以，但是卻要戚有糧將這麽多年拿給家裏的東西全都還回去，這不是要了戚有糧的命嗎？

那些東西拿回家之後，這麽多年下來差不多已經給花用完了，他們拿什麽去填？戚家的家底兒總共就這些，總不能掏空家底兒給郝家，就只是為了讓老二不離婚吧。

這種蠢事戚有福怎麽可能去做？

他也沒瞞著，自己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：“當時那種情況，郝家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離婚，我們能咋辦？”

戚有福一推四五六，反正不覺得自己有啥問題。

戚家人甭看之前那麽囂張，可是現在真有事兒了，一個個卻跟鵪鶉似的，想不出任何的解決法子來。

戚有糧離不離婚無所謂，但是屬於戚家的東西全都被郝家人霸占著，他們是不服氣的，別的不說，戚澤戚妄兩兄弟可是姓戚，他們怎麽可能讓郝家人把兩個孩子留下？

著團團圓圓坐在另一頭柳玉玉突然開口說道：“爺爺奶奶，我覺得這事兒也不一定沒有轉圜的餘地。”

見眾人都看著自己，柳玉玉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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